只记录“活着”的人生 《地久天长》:不贩卖时代的眼泪

只记录“活着”的人生

“人是为了活着本身而活着,而不是为了活着之外的任何事物而活着。”

余华在《活着》中如此写到,在时代的沉浮之中,每个个体都是无力的,但时代的洪流又淹没了每个苦苦挣扎的人,好在还有人记录着这些。

痛失爱子

《地久天长》上映于2019年,由第六代领军导演王下帅执导,电影长度将近三小时,完全写实风格的长镜头展现出了一幅时代的画卷,电影没有贩卖时代悲苦,而是平实地记录两个家庭“活着”的人生。



影片大体按照时间来进行讲述,过去的镜头偶尔穿插其中,两者混合达到一种奇特的观影体验。

导演刻意将时间进行模糊化处理,片中没有给出字幕直接表明,观众只能看着演员的容颜去细细体会。

如果用文学来作比,那《地久天长》就是一部现实主义的小说,叙述的内容及其宽广,用一个主线索穿起两个家庭半生的时光。

电影用两个儿童来进行开场,其中一个望着远处戏水的伙伴投出羡慕的眼神,便要拉身边朋友一起下水,在被拒绝后自己一人走向水边。



镜头切换,两个儿童中的一个回家吃饭,与父母简单对话之后镜头突转,一个远景的长镜头缓缓移动,有人大声呼喊“刘星溺水了“”,他的父母抱着他急匆匆奔往医院。

医院的走廊用远景呈现出来,远处男人摔倒在地,悲怆的音乐随之响起,男人被众人拉起,然后又瘫倒,突然这样的运动镜头被一列疾驰的火车打断。

火车象征着时间的流逝,故事背景已经换到一个靠着水边的城市,开头的家庭再次出现,只是脸上已经带有岁月的痕迹。

远走他乡

刘星已经长大成为一个叛逆少年,本该吃饭的时间跑出家门去了一艘废弃的轮船透过窗户呆呆地望着远方。



时间快进到夜晚,母亲准备睡觉时与丈夫商议隔天去学校一趟,刘星又在学校闯祸了。

儿子因为受到同学的欺负就拿了他们的东西表示报复,在被父亲说教后气急推了母亲一把,草率道歉后再度跑出了家门。

夫妇开始找寻儿子,未果后两人回到了满屋雨水的房子,一家三口的合照在水上飘着,夫妻二人坐下谈起了儿子。

到这时才知道刘星已经在那次溺水中身亡,现在这个刘星只是一个领养的替代品。



影片的表现极具张力,短短一个开幕就已经把线索埋下,时间回到过去,两个家庭带着各自的孩子拍了一张六个人的和合影,随后就是刘星和沈浩一起过生日。

两个人同年同月同日生,两个家庭的关系也很要好,两个孩子互认了对方父母为干爹干妈,两家坐在一起幸福地给孩子过了生日。

叙述又转到刘星刚学会走路的时候,在那个严格执行计划生育的年代丽云怀生了二胎,海燕正是负责监督的小领导,夫妻俩为瞒住这件事想了很多方法,但是都被挨个否决,只能继续拖着。

沈茉莉是沈英明的亲妹妹,也是刘耀军一手带出来的徒弟,在准备出国的前夕来看昔日的师傅,两人在宾馆叙旧。



时间又回到了过去,茉莉刚刚进厂,由刘耀军亲手教导,新建是当时的“时髦人”,领着美玉一起在家中跳舞,听着从香港带回来的磁带,音乐又把人引向了过去。

一首《友谊地久天长》让大家想起了曾经的知青岁月,那是大家共同的美好回忆。在那个封闭的年代,“跳舞被认为是聚众淫乱”,新建因为参加黑灯舞会被关进了看守所。

纸里包不住火,丽云的孩子还是暴露了。工人集中下班的时刻,丽云因为身体虚弱晕倒在路上,随后就和海燕坦白了一切,联系好医院之后孩子被打掉了。

反抗无望之后只能带着妻子一同前往医院,依旧是刘星溺水时去的那个医院,相同的机位默默旁观着一切,在一个地方失去了两个孩子,个整个影片铺上浓重的悲剧色彩。



本来顺利的手术遭遇意外,丽云大出血,面色如白纸一般躺在床上,时间飞逝,跳舞已经成为了一种娱乐活动,歌舞厅向大众展开,时代越来越开明。

此时正是南下热潮,市场经济体制的改革让一批一批的北方人看到了希望,纷纷涌入了沿海的城市,海南、广州等地挤满了来“淘金”的人,美玉也加入了这个队伍。

茉莉已经快大学毕业,回乡同众人一起在歌舞团聚会,一群人在一起跳舞,排着队转圈,室内闪耀的灯光,熟悉的歌曲,身边的朋友,热闹的歌舞厅是哪个年代独特记忆。

时代洪流

随之市场经济体制一同到来的还有“工厂下岗热潮”,大量的国企进行改制,厂里不再需要如此多的职工,比起男职工女职工更容易失去工作,丽云在这次变动之中被迫下岗。



北方作为重工业基地,国企的体量和数量都远大于南方,受到的冲击也大于其他地区,尤其是东北地区,现在谈起来当年的下岗潮依旧是许多人的噩梦。

叙述又回到现在,茉莉来找耀军,那一个晚上发生了什么我们不得而知,茉莉怀孕了,决定生下孩子让耀军一家人抚养。

镜头闪回刘星溺水的时刻,这次以全景呈现,在沈家吃饭时,海燕感慨刘家独苗没了,被茉莉讽刺“本来是可以不用独苗的”,这里就已经可以看出茉莉对耀军淡淡的情愫。

失踪多天的刘星终于回家了,还结交了一大批朋友,这次回家的目的就是找回自己,告别“刘星”的身份。耀军给了他办好的身份证,刘星也没有多说话,跪下磕了个头便跟随朋友离开。



时间再次回到过去,小年夜沈家和美玉聚到一起,耀军家没有来,聚会时美玉感慨从前的关系,而耀军一家在这天晚上没有打招呼就悄悄离开了家乡。

影片第二次对“第六感”的刻画是耀军半夜醒来找水喝,意外发现丽云留下的遗书,有时候就是一些偶然构成了当下的生活,这次发现的及时,丽云被救了回来。

冰释前嫌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海燕重病,沈英明已经是一副成功人士的做派,大概猜到自己时日无多,想找耀军一家叙叙旧,见最后一面。

镜头呈现的耀军、丽云比之前更加苍老,看得出时间过去了多年,二人见了海燕一面之后,就到了海燕去世后的筵席之上,沈浩想准备耀军一家坦白过去的事情。



沈浩去了耀军家的老房子,坐下讲自己如何带着刘星去玩水,本来是挖泥巴,经不住周围人的嘲笑又把星星从岸边拖到水库,最后导致悲剧的发生。

叙述完这一切后,丽云和耀军都表现得很平静,镜头切换到沈英明拿着菜刀来找耀军,想一命抵一命,这里其实耀军早在当年就已经知晓了一切。

只是事实已成定局,深究也没有必要,为了让沈浩更好地成长,沈英明和耀军约定好这件事以后再不提起,一个字都不说。

耀军夫妇在一个早晨决定去给儿子扫墓,一个穿衣服的镜头表现得很慢,能把人物的老态完整的刻画出来,到达目的后拔草,烧些纸钱,最后坐在地上看向远方。



扫墓被一声电话打断,沈浩的的儿子出生了,夫妻拎着东西匆匆赶去,小孩子惹得过去的邻居都来沈英明家探访,两家的矛盾终以一个新生儿的出世和解。

远在美国的茉莉也在视频通话的中见到了这些老人,在提到茉莉儿子桑尼时,耀军的表情极其不自然,看到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孩子之后喜上眉梢,曾经的错误没有酿成大祸。

除了这边的团圆外离家多年的刘星也带着女朋友回到了修理铺,一通电话终于承认了耀军和丽云爸爸妈妈的身份,在这样的圆满结局中影片落幕。

用这样的结局结束并不意外,毕竟中国讲求一个“和”字,矛盾化解,误会消除,养子承认自己的身份,耀军原谅沈浩的过失,每个人的生活都得到圆满。



导看得出来导演的野心很大,想要在一个故事中贯穿整个时代大的动荡,片中也没有用概念来进行叙事,而是把这些都落到了一个个活生生人的头上。

这样的处理很残忍,但是更真实,在讲述之后我们应该反思,每个时代都是有着主旋律的,在时代中生存的普通人民也许从来没有真正的幸福。

个人只能被情感体验填充感觉完满,在内心得到那一丝幸福感,时代的一粒灰,落在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山,谁都没法和浩浩荡荡的潮流对抗,我们只能在平凡的生活中发现那一丝一缕的温情。



真正能打动人的还是一个个的细节,只是摆一下宏大的概念观众是不会买账的,只有把苦楚合理地安排到人物身上,才能打动到观众。

这个影片展现的就是不依靠贩卖时代悲苦,来博得同情与共鸣,只记录“活着”的人生,让人们真切体验那些被时代掩藏的情绪。生活地久天长,我们都要努力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