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导没说大话
如果可以提前预知命运,你会怎么做?
答案是无论怎么做,都不会改变已知命运的发生。
这就是是著名的希腊预言式悖论。在电影《无极》中,导演将这种悖论推演到极致。
剧中的主人公在知道,或者不知道命运的安排的情况下,依照自己的意愿去各自反抗命运,但是最终他们还是分毫不差地走向命运中描述的场景。
牵动命运的线——第一层,权欲
光明将军是一名令人闻风丧胆的大将军,他逢战从无败绩,被万人敬仰,敢以3000兵力对阵上万的蛮人,但是他失策了,他们被敌人放出大批的蛮牛围困,幸亏有一个奔跑神速的奴隶机智地将蛮牛引回敌方,光明将军才大获全胜。
战后光明找到这个奴隶,要他做自己的奴隶,奴隶昆仑就誓死效忠光明。
在光明将军沉浸在力量的顶峰无法自拔的时候,他的死对头北公爵无欢却趁机包围皇城,企图谋害皇帝。于是光明带着奴隶急忙赶回救驾,却在半道迷了路。
迷路的光明遇见了命运女神,女神告诉他第一个命运通告:鲜花盔甲的主人会杀掉皇帝,而你再也不是不败之神。
光明将军那么傲气,当然不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但随后他就被一名刺客捅了一刀,动弹不得。
吃瘪的光明赶紧命令奴隶穿上自己的铠甲去救王,奴隶问谁是王?光明说:那个没拿武器的。
另一边,无欢包围了皇宫,看起来像是要夺取皇位,其实是要夺走皇帝身边的女人,皇帝为了皇位就将美女拱手相让。
岂知这位美人的容貌倾国倾城,竟然可以号令三军叛变,她先令三军叛变无欢,放下武器投降,又令三军拿起武器对准对她耀武扬威的皇帝。
皇帝气极,对着美女就是一顿乱砍,正在美女危急之时,穿着铠甲的奴隶奔来,在一片混乱的情况下,奴隶凭着本能一刀杀死皇帝,救下美女。
对权欲的追逐是这部电影的明线剧情,将军光明追求无尽的力量,像是每个男性内心难驯的野性一样,他永远追逐下一场胜利。
无欢看似在追求权力和皇位,其实是在追求权力背后所享有的美色欲望。而这种美色在至高无上的权力面前又不值一提,因此皇帝认为他可以任意践踏他所拥有的美色。
权力,美色,力量,这三种元素交替出现在政治战争中,形成一个稳定的黑洞,使所有人都前赴后继地迷失在这个黑洞里,最终被吞噬生命。
这是这部电影所展示的第一层哲理,芸芸众生无不为这三种诱惑所累,没有人会例外。
所以当将军的手下来哭着求将军回国重掌大权的时候,即使他的美人倾城不愿意回去,但他仍然心动了。他放不开那种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的享受。
所以当长老们审判将军的时候,尽管奴隶和倾城揭开真相:杀死皇帝的真凶是奴隶昆仑而不是将军。
但将军,昆仑和倾城依然被判死刑,因为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长老们的政治诉求:他们不需要一个无名的奴隶去杀死王,他们需要借此除掉这个永世不败的将军,还有红颜祸水倾城。
当奴隶昆仑问光明谁是王的时候,光明回答:那个不拿武器的。这就很令人迷惑,王怎么就手里不拿武器了?这台词驴唇不对马嘴。
但如果看懂了《无极》的第一层哲理后,就明白光明指的不是剧中的王,他说的是,在追逐权欲的这场游戏里,没有胜者。真正的胜者,是不拿武器的,无欲无求的人——不追逐权欲,才能战胜权欲。
牵动命运的线——第二层:求生存
如果说追逐权欲是人类不可攻破的欲壑,那么比这层欲壑还要使人疯狂的,就是为了生存。
奴隶为了生存可以对主人唯命是从,只知道跪着和趴着,昆仑出场的时候,他的意识里就没有自己和尊严,只有主人的命令,像是一个令行禁止的机器。
雪国被屠族的时候,鬼狼可以为了生存成为无欢的奴隶,失去自由和尊严,永远活在对无欢的恐惧中。
倾城则为了生存,狡猾地欺骗将她绑起来的官兵小孩,骗取男孩的信任后又狠狠打倒男孩,夺路而逃。
最终她应下命运女神的许诺,为了荣华富贵放弃永世的真爱——只要得到真爱便立刻失去。
在陈凯歌的这部虚幻神话《无极》中,我们可以看到明显的阶级分层,上层社会的人在权欲的漩涡里追逐挣扎,迷失自我。
底层社会的人则在生死线上垂死挣扎,为了活下去,他们必须献出自己最宝贵的东西:自我,自由,自尊,信任,真爱。
片中还有一个令人奇怪的点,就是无欢手里的武器,并不是一把剑,而是一个金手指。这个武器,在武打片里显得很不协调,片子开头明明写着:北公爵和光明将军的斗争一直不停歇,将军打架那么厉害,北公爵就用这个毫无杀伤力的武器和他斗?
直到后来看到审判将军的时候,我才恍然大悟,为什么无欢一直说他还是崇拜大将军,为什么无欢是片中最大的反派。无欢手中那个金手指,是“用语言杀人”的象征。
他用捧杀的计策欺骗大将军,派将军的手下去找光明哭诉,我们没有你不行。
他对别人总是好言好语,但是他和他的手下就是舆论谴责的制造者,在审判庭上利用诡辩的手段,获得多数人的赞同,最后达到他的目的。
无欢就是狡诈的代表,而他如此得心应手地运用诡计的根本原因,就是因为他竟是当初那个被倾城骗走信任的小男孩,当信任被破坏的时候,就是人性开始泯灭的时候。
可是无欢的内心却还停留在孩童时代,他报复人的方式也十分奇怪,要他们三人在海棠花树下面面相视却得不到彼此,就像无欢一直得不到的东西一样。
口口声声说再也不会信任的无欢还是最后相信了将军光明的鬼话,这一次,他还是没有得到信任,无欢其实一直都在寻找信任,他一次次地相信,但一次次地失望。
牵动命运的线——第三层:爱与自由
求而不得的欲望和对死亡的恐惧像是两根提线抓在每个人的身上,让人们一次又一次地成为命运的提线木偶,而要想斩断这两根线,唯有爱与自由。
在将军因为背负杀王的骂名被千夫所指的时候,命运女神又给了他第二个预言通告:你得不到倾城,在海棠花落尽的时候,你会失去一切,而倾城和她心爱的人会重逢。将军当然不信。
将军爱上了被昆仑救下的倾城,而倾城爱上了披着鲜花盔甲杀王的人。开始倾城以为那个人就是将军,他为了她杀掉王,还跳下悬崖。而将军则为了得到倾城没有告诉她真相。
快乐总是短暂的,终于他们还是落在无欢的陷阱里,将军等待着弑君的审判,而倾城则再次失去爱情。
被将军放逐的昆仑在同族鬼狼的帮助下找回自己的过去,也找回向前奔跑的动力——倾城。
原来昆仑一直爱着倾城,他以前没有自我,只希望倾城不要死,要好好活着。但现在他想告诉倾城真相:他才是杀王的人。
爱情的力量最终唤醒了昆仑内心一直沉睡的自我和力量,他不再是奴隶,他可以为自己挥刀。
而为了苟且偷生逃跑了很多年的鬼狼,也终于获得了解脱,面对死亡和不自由,鬼狼选择了不自由,承受了多年对自我的谴责与痛苦之后,鬼狼才明白,后者才更可怕,更折磨人。
而偏执的无欢在惩罚昆仑,光明和倾城的时候,偏偏要摆一个海棠花的局,所有的事情看起来毫不相干,但是最后居然很巧妙地走向神的预言:海棠花落尽的时候,光明失去了一切,倾城也和杀王的人——昆仑重逢。
而他们所有人都逃不过死亡的命运,因为神给倾城的预言是:你永远得不到真爱,得到的那刻,就是失去的时刻。
最初海棠爱的是杀王的昆仑,现在他们终于相认,但是倾城却在小桥流水的岁月中,爱上了和她朝夕相处的男人光明。这一次,爱情从“不要死,好好活着”的轰轰烈烈的纯爱,变成“不要死,我们一起回家”的温情岁月。
神还预言说:想要改变倾城的命运,除非时光可以倒流。在片中作为雪国人的昆仑最后学会了这个技能,他可以跑的飞快,穿越时光。电影的结局是应验了神所有的预言后,昆仑带着倾城穿越时空,改变命运。
但其实在真实的生活中,没有人可以穿越时空,所以没人能改变命运。看似完美的结局却是一个大剌剌的讽刺,让人笑着笑着就会流下心酸后悔的泪,人生没有如果,失去的都注定失去,我们在后悔中感叹命运不公,却又无数次踏上相同选择的道路,就像希腊预言式的悖论一样,无论怎么做,都改变不了已知命运的到来。